广西的宋女士谈了一场2个月的恋爱,价值500万。
今年年初,她通过某知名婚恋网站认识了一名自称来自广东,从事软件维护、开发工作的男子。聊得火热的二人很快确定恋爱关系。不久,“男友”告诉她,自己能通过网络平台赌博赚钱。感兴趣的宋女士前前后后充值金额超500万元,最终网站无法提现,男友人间蒸发,钱也打了水漂。但爱情,从未来过。
这种新兴的网络骗局被业界俗称 “杀猪盘”。骗子的目标是成年单身女性,这些受害者被称作“猪”,建立恋爱关系的过程称作“养猪”,各类交友应用称为“猪圈”,聊天工具称作“猪食槽”,一套培养感情的剧本称为“猪饲料”,“屠夫”步步下套,最终“养肥”的受害者走向爱情的“屠宰场”。
以“杀猪盘”为代表的网络赌博,撕开了网络黑产的冰山一角。“杀猪盘”、小额贷款诈骗、退单诈骗,正在成为目前最流行的网络诈骗类型,而以刷流量和黑公关为代表的虚假流量,已然形成规模化、链条化的网络黑产。
“杀猪盘”骗局
网络赌博并不是一个新话题,比如棋牌类、捕鱼类、私彩、体育类赌博等等,但最近,网络赌博开始呈现新趋势和新特点。
腾讯安全专家施秀云告诉记者,网络赌博的一个趋势是全链条向境外转移,网络赌博有引流、支付、技术服务、代理等多个环节,这些赌博团伙为了规避国内线下打击,不少转移到柬埔寨、越南和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
二是现在资金流转的复杂化,赌博团伙不会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而是采用多种支付渠道,包括银行转账、第三方支付等分散到各个平台,还包括游戏点卡的支付、话费卡、礼品卡等。
三是赌博和其它犯罪的结合。在黑产界,黄赌不分家,不少色情资源和盗版播放软件上往往显示赌博网站的广告,其实这些网站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背后的赌博。
而今年最火的,要数“杀猪盘”。黑产分子通过和受害人建立互相信任的关系,把对方拉到赌博网站或者进行一些投资理财,实施诈骗,而这些网站都是虚假的。
在“杀猪盘”骗局的背后,往往有完整的诈骗团队和工作体系,大体上分为资料组、话务组(钓鱼)组、技术组,以及洗钱组。
其中,资料组负责获客,在网络上搜寻“猎物”;话务组负责打造完美人设和拟定情感经营相关话术,令受害人进入一张爱情编织的网中。在骗取受害者信任后,骗子有意透露自己有赚快钱的好方法;技术组负责提供技术支持,包括搭建博彩网站、控制博彩中奖概率、修改胜负概率等。当受害者难以抵挡赚钱的诱惑,骗子便会发去事先准备好的虚假赌博网站,并通过一些甜头取得受害人信任,直到受害人加大下注,赌博网站便会出现系统更新、无法提现等提示,骗子失联,受害者往往这时才恍然大悟。而此时,洗钱组早已负责将骗来的钱“漂白”成可用于流通的正常款项。
据了解,不少团伙选择把公司设立在境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方便把金额拆分,利用境外账户洗白。
以文章开头为例,涉及诈骗的洗钱团伙刘某某、张某某、潘某某等六人已被桂林市七星区人民检察院以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批准逮捕。
而类似于“杀猪盘”的骗局,近年来在多地上演。其模式最开始往往通过社交软件和受害人聊天,这和人际正常交友模式非常类似,因此很难防范。如何从更深层的特点寻找黑产的特征,还需要互联网平台、警方等多方努力与联动。
谁在操纵虚假流量?
近日围绕在流量明星蔡徐坤和周杰伦之间的“超话”大战,令做数据、打榜等流量话题再次被提及。
在这背后,“买卖流量”已经是“饭圈”里公开的秘密。
2018年夏天,蔡徐坤一条微博“转发量过亿”,引发了一场关于明星账号微博数据造假的争议。要知道,在去年第三季度,微博日活跃用户数量是1.95亿。此后,上亿次微博转发量的幕后推手“星援”APP被查封,而这种刷流量的行为也被央视和人民日报等媒体曝光。
据网络安全专家介绍,虚假流量主要分为“刷量”和“黑公关”,经营者或流量造假者通过自动化或者组织人工等作弊手段,为了不法利益而制造虚假数字。
从虚假流量的黑产结构来看,社交业务类的流量黑产已经占到了整个虚假流量黑产的1/3,是重灾区,长视频类位居第二,论坛内容类紧随其后。
刷量操作手法和产业运作方式多种多样。最开始是通过代理IP和用户登录态模拟协议进行操作,但随着互联网公司的策略逐渐升级,不少论坛上出现了一些接单和派单的群组。金主隐藏在幕后,向公关公司发布需求,公关公司根据需求来策划话题、制造热推,同时向外围的网络水军、网络枪手、雇佣媒体购买流量,通过这些网络打手来炮制热搜,或是放大竞争对手负面消息,或者断章取义、编造谣言,打击竞争对手,谋取不法利益。
“这种人工的刷量实际上含金量非常高,甚至包括很多粉丝打榜都这样通过大量的人工来制造出来流量,这种人肉的流量具有真实的IP、机器甚至真实的账号,互联网产业公司利用技术很难识别。” 腾讯网络安全与犯罪研究基地的高级研究员张宝峰告诉记者。
但人工刷量也有天然的弱点,人流量不定、人为操作效率比较低、成本比较高。在对流量需求快速增长的情况下,就会出现大量的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刷量平台,主要结合了硬件、软件以及群控等,可以海量、高效、自动地进行刷粉、刷量、打榜以及转发,贴合黑产的需求。
一个最新的手法是人工刷和机器刷相结合,俗称“挂机刷”。通过人际网络渠道搜集、雇佣、租赁大量的真实账号,将这些账号与下游的刷量平台相对接,通过刷量平台自动进行刷粉、转发、打卡以及点赞、打榜等,相互结合实现了效率和成本的结合。
利益驱使下,虚假流量导致了劣币驱逐良币、互联网信用体系受损,用户薅羊毛导致平台利益受损,还可能进一步引发所谓的“网络黑公关”。
据不完全统计,各种刷量平台在我国总共超过一千多家,其中规模和数量占头部的100家每个月的流水超200万,暴利显而易见。受利益驱使,国内刷量产业链上的人员规模累计达900多万。
猫鼠游戏
互联网平台与黑产对抗,是一场场不断变化的猫鼠游戏。
目前,不少互联网平台已经形成一套打击网络赌博的经验做法,例如充分发挥网民的力量,进行在线举报,共同参与到赌博的综合治理中。
还有互联网平台根据用户的举报还有大数据的风控识别,主动输出一些线索识别给公安机关进行跨境网络赌博的打击,以及通过恶意赌博网站的识别和积累建立了号码的库和网址以及有害赌博程序,根据海量的计算和存储的积累,进行数据建模,提升对黑产的打击能力。
而虚假流量之所以横行,是因为虚假流量的相关环节,已经产生了“上瘾式”的流量依赖。黑产制造流量获取利益,流量需求方凭借流量吸引资本或舆论的关注,资本、舆论依靠流量赚钱更大的利益,其治理难度可见一斑。
打个比方,虚假流量就好像“皇帝的新衣”,大家没有勇气戳破这个泡沫,反而都在这个产业链上各取所需。
此前世界广告主联盟 WFA 曾公布预测数据,若不采取措施,2025 年虚假广告花费将高达 500 亿美元。
张宝峰告诉记者,从政府监管的角度,虚假流量涉及的主管部门众多,专业性强、取证难度大;从法律层面,虚假流量同时涉及《民法》、《刑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网络安全法》等法律及行政法规,其是否涉嫌构成民事欺诈、不正当竞争、非法经营、计算机犯罪、诈骗犯罪等法律问题,都还需要有更加清晰的认识。这需要司法部门、监管部门统一认识、厘清问题、严格执法,以及与银行、运营商、互联网平台等等形成合力,方能从根本上铲除这一非法产业存在的根基,还公共舆论空间一片清明。